自从意大利首位女总理乔治娅·梅洛尼(Giorgia Meloni)上个月在社交媒体上宣布要抛弃交往多年的男友以来，意大利人几乎没有停止谈论这件事。
电视新闻主播安德里亚·詹布鲁诺(Andrea Giambruno)是总理小女儿的父亲，他曾与女同事开下流的三人组和四人组的玩笑，并明显向女同事提出了要求。
是否如梅洛尼所暗示的那样，泄密是出于政治动机?梅洛尼的《亲爱的詹布鲁诺》让她成为了一位意大利普通女性，还是强化了她强硬、严肃的名声?分手对她的政治生涯是好是坏?
詹布鲁诺的行为受到的关注要少得多，公众话语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意大利职场女性普遍存在的性别歧视和骚扰文化的一部分。
詹布鲁诺的雇主Mediaset是已故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的家族所有，贝卢斯科尼曾让“bunga bunga”成为一个闺房名字。在让詹布鲁诺重返节目之前，这家公司给了他一周的带薪“自我停职”——目前是离开镜头。
在这片被“我也是”(#MeToo)遗忘的土地上，女权主义者和梅洛尼的批评者曾希望，总理可能会把这次机会当作一个姗姗姗姗来的教育时刻，一个难得的机会，来反思意大利的父权制及其遗留下来的天主教传统主义、贝卢斯科尼的享乐主义，以及历届政府未能创造出能够支持更多女性进入、留在工作岗位并在工作中表现出色的社会服务。
相反，在这些问题上，梅洛尼一直保持沉默。
这让一些人感到失望，因为在这个国家，女性说她们仍然受到雇主的沙文主义对待，雇主认为她们是——而且经常被视为——有权有势的恩人和赞助人，把她们视为娱乐或调情的对象。
意大利各行各业的女性表示，职场骚扰是常态。最近一期的《espresso》杂志记录了广告业中普遍存在的性骚扰现象。最近的一项调查发现，85%的女记者报告说，她们在职业生涯中遭受过某种形式的骚扰。
意大利劳工律师协会(Italian Association of Labour Lawyers)主席塔蒂亚娜·比亚吉奥尼(Tatiana Biagioni)从事工作场所歧视和骚扰案件的研究已有数十年，她称泄露的詹布鲁诺行为录音是“谈论工作场所正常情况的可悲机会，因为这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例，而是一个全面的现实。”
“这是一条水下河流，它让这个国家的工作环境变得有毒，”她说。
目前，意大利妇女的就业率- -略高于50% - -是欧洲联盟或七国集团主要经济体中最低的。女性缺乏参与是经济的拖累，也是出生率骤降的原因之一。意大利银行(Bank of Italy)的一项研究发现，只要意大利女性就业人数增加10%，该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就能再增长10%左右。
意大利国家统计局(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tistics)的负责人琳达·劳拉·萨巴迪尼(Linda Laura Sabbadini)说:“女性问题是必须面对的核心问题。”“今天意大利的紧急情况不是出生率，出生率是妇女就业率低和社会服务政策发展落后的结果。”
在大企业或主要新闻机构的高层几乎看不到女性。不到25%的意大利教授是女性。意大利只有不到5%的街道或广场是以女性命名的，其中一半是圣徒、殉道者或圣母玛利亚。更常见的是过时的女性形象，包括公共广播公司为女性提供的如何购买食物的性感教程。
一些女权主义者认为，梅洛尼作为第一位获得意大利最高权力的女性，以及她在工作场所与一个粗鲁勾引的男人公开分手，让她对女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正在成为意大利第一位并非真心想要的女权主义者，”专门研究职场女性问题的作家兼女商人里卡尔达·泽扎(Riccarda Zezza)说。
第一位领导民主党反对派的女性领导人艾丽·施莱因(Elly Schlein)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表示，梅洛尼有责任解决这些问题。她说:“现在有了这个国家的第一位女总理，如果她决定不帮助其他所有女性，她就不会帮助她们。”
梅洛尼自己也承认了这一责任。
在她对议会的第一次重要演讲中，她谈到打破“玻璃天花板”如何让她思考“我对所有女性的责任，她们在展示自己的才能方面遇到困难，或者更琐碎地说，她们有权利看到自己的日常牺牲得到赞赏”。她称女性是“一种尚未开发的资源”，可以减少对移民劳动力的依赖，她还谈到了如何处理议会中歧视女性的言论。她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她曾在怀孕期间竞选罗马市长，“因为他们告诉我我做不到”。
但她也一直明确表示，她不是一名寻求成为女权主义偶像的政治家。
作为意大利兄弟党(Brothers of Italy)的领导人，梅洛尼沉浸在一种极右翼的政治文化中，这种文化将女性视为传统的母亲，并反对为增加女性在商界和政界的代表性而设定配额。她拒绝在总统头衔前使用女性化的“la”，坚持使用传统的男性化的“il”。
几十年来，梅洛尼一直把她在政治上的成功归功于她个人的努力，而不是有组织的妇女运动所取得的进步。“例如，我从来不相信女性政治，”她3月份在众议院妇女厅(Chamber of Deputies women’s Hall)的一次演讲中说。
因此，当面对女性政治几十年来一直受到谴责的问题时，她称这是私事，并保持沉默，这不足为奇。
关注女权主义问题的意大利作家朱莉娅·比亚西(Giulia Biasi)说:“她的声明中没有说‘我与在工作中受到骚扰的女性站在一起，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女性时尚杂志《红秀》(Grazia)的主编西尔维娅·格里利(Silvia Grilli)最近专门为一名意大利女演员的性骚扰事件做了一期报道，并制作了一部短片。她说，贾姆布鲁诺的案件提醒人们，这种行为是多么普遍，它与权力和性的关系一样大。
她说，“我甚至不认为他有意”与录音中的那位女士发生性关系。“这只是为了让她安分守己。”
Mediaset的发言人劳拉·费拉托(Laura Ferrato)表示，该公司已经彻底调查了此事，并与“所有参与直播言论的人”以及“在办公室、电视演播室和Mediaset场所与他有过接触的人”进行了交谈。考试结束时，詹布鲁诺先生道了歉后，又继续他的工作。”
詹布鲁诺没有公开发表评论，也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历史学家、学者和经济学家一直在研究意大利在女性进步方面落后的确切原因。有人说，作为天主教会的所在地，2000年的历史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罗马萨皮恩扎大学(Sapienza University)社会学教授雷纳托·丰塔纳(Renato Fontana)说:“天主教文化和哲学无疑是阻碍这个国家女性在个人和集体层面上独立的因素之一。”
20世纪70年代，意大利女权主义者利用西方女权运动的进步取得了一些进展。离婚和堕胎合法化。薪酬变得更加平等了。1971年，一项法律要求建立公立幼儿园，研究表明，这对长期的学业成功至关重要。
尽管如此，到1977年，意大利的女性就业率仅为33%，而且该国的出生率低于更替率。在20世纪80年代，当国家债务膨胀时，政治家们选择削减有利于妇女的社会服务，并雇用她们。
相反，意大利依靠这些妇女在自己家里照顾年轻人和老人，这一政策非常适合极右翼政党，比如梅洛尼成长的政党，它们对意大利家庭有着深刻的传统看法。
泽扎说:“我们一开始就认为女性属于家庭。“我们真的从来没有摆脱过。”
上世纪80年代，贝卢斯科尼的文化势力席卷意大利。他公开吹嘘自己的风流成性。他的媒体帝国充斥着他的女性理想的裸露版本。受20世纪70年代进步鼓舞的女性感到，她们经历了失去的几十年。
“就好像贝卢斯科尼把这一切变成了某种笑话，”女权问题作家弗朗西斯卡·卡瓦洛(Francesca Cavallo)说。
她指出，揭露詹布鲁诺不良行为的节目——一个以两名年轻女子在新闻播音员的桌子上跳舞而闻名的节目——也在贝卢斯科尼家族的网络上播出。
这只是另一个悖论，揭示了“让我们的国家难以理解的怪诞方面”。
-与盖亚·皮亚尼吉亚尼和伊丽莎白·波沃莱多。
本文最初发表于《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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