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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9月2日,是历史学家许倬云的92岁生日那天夜里他久久未能入睡,「母难之辰,老来思亲,尤其深切」他做了一首绝句,「虫鸣鸟啼风雨窗,光摇影动夜巡灯;中宵万里思亲梦,日落千羊唤母声」他也找出家乡太湖日暮的照片,遥作念想。
到了这个年龄,他说,他最常想起的是家乡和母亲这是一个老人最难割舍的情感刚刚过去的2022年,是他对公众讲话最为频繁的一年这一年里,他和企业家俞敏洪谈论焦虑与迷茫,和人类学家项飙谈论如何应对变化,也回应网友的提问,大家有一箩筐的疑问要向他倾吐,而他几乎来者不拒。
谈话的核心始终没变过,他强调人要往里走,安顿自己,也用非常严厉的态度,提醒年轻人不要躺平写作也仍在继续这一年里,他六易其稿,终于写完了新书《经纬华夏》这是他晚年最重要的心愿,书中所凝结的,是史语所三代学人的集体成果,尤其考古部分。
几天前,考古学家张光直的儿子来电,说要「把这本书念给父亲听听」,故友已逝去20多年,他顿觉内心深痛听说有人批评他爱出风头,他诚恳地说,他有时不我待的心情过去的一年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在生活中面对了更多失去,他的老朋友、老同学,一个一个离开。
2022年2月份,他的瘫痪忽然恶化,令他痛苦不已后来稳定住了,「但暗中的恶化一直在进行」对此,他的心情已经平复,对最终的结局,他有一种坦然只要还在的一天,他就要「尽我只能,旷野呼唤,唤醒许多的梦,唤醒许多的错」。
我们从他和母亲的情感谈起他的母亲,在他1957年去美国留学时,为他准备了一把针,以备他缝补衣物之用因为他的残疾,母亲担忧他穿不了针那一百多根针,全都穿好了线说到此处,许倬云几乎恸哭起来但这绝不是一段私人回忆录。
在那些令他数度哽咽的回忆里,他想要唤起的,是中国传统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与连接在一个日趋分裂的世界里,他盼望人们不要离散,相爱,互助,开出个新天地文|姚璐摄影|Joshua FranzosP=人物Portrait
P:去年生日当天,您做了思念母亲的绝句到了这个年龄,母亲是您最深的念想吗?关于母亲,您最常想起的是什么?许倬云:最常想起的画面,是我尝试做什么事情,她站在三步外我说娘不要过来,我自己练习她看见我一头大汗在挣扎。
更小的时候,无锡的大灶是烧柴火的稻草搭成一个八字形,放在灶门口她在厨房烧菜的时候,我不能动冬天就窝在草卷上,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她怕我在外面冷,在她旁边,她看得见所以娘烧柴的步骤,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我每个阶段学着自己突破困难。
我自己发明的办法,坐在小竹凳上,右手拉着竹凳的边,像跳青蛙一样半寸半寸地挪移七八岁的时候,我学着拿筷子,学着站起来她每次看见我尝试、突破的时候,她想要过来帮,又不能过来帮,总是到了后面,她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我讲,娘你不要担心,我在学习,没有学习不能突破我离开台湾到美国来留学,对她是很大的刺激因为从小到大,我没有离开过她身边慈母手中线啊(哽咽),她给我一包针叫我带着,每根针穿好了线一把,一百多根针,可以用来缝扣子,这是去美国必须自己做的事情,她怕我不会穿针。
我在美国,每个礼拜一封信,开刀的时候更勤快一点母亲去世以后,我打开她的抽屉,看见我的信件,一共五包,每包一年信上都是斑斑驳驳的纹路,我就知道她看信的时候哭在美国,芝加哥大学劝我留下来我说我对母亲有承诺,对我的单位有承诺,我不能失信。
进门的时候,我的心情就是「四郎探母」的心情,千拜万拜,拜不过儿的罪来我不能跪,我趴在椅子上,趴在地上(哭)我有几件事情叫她快乐的李先生(李济)、沈先生(沈刚伯)打电话夸奖我,说我们多少年来碰不到这种学生,他不但用功,成绩好,而且义气深重,老太太你教儿有方,她看起来很安慰。
回去台湾以后,院里边给我很好的待遇,我居然当选院士,她非常高兴她总是跟曼丽说,老七比别人更辛苦,(妻子)曼丽跟她说,老七不辛苦,别人念书太苦,他一点都不辛苦他的日常生活,我孙曼丽照顾他生了孙子出来,她高兴极了,她对许乐鹏的疼爱超过所有人。
1985年,她的病情忽然转变,我和老八翼云连夜赶飞机回去在医院,我们一边一个睡着,我睡在长板凳上,老八睡在地上,她很安慰,有这两个儿子在身边她特别提起,我对你最不放心,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娶到媳妇,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生个孩子,但现在我最高兴,我放心了。
年轻的许倬云和母亲P:2021年到美国拜访您的时候,我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在关心着历史、人类命运之外,您有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生活除了读书、看报、论述,您也看武侠、吃美食、享受家庭之乐过去一年您的生活怎么样?。
许倬云:电影我现在基本上不看,有时候我看看连续剧,我正在看《大明风华》我常看一些熟悉的诗词,重新琢磨,从里边得到许多共鸣我最喜欢杨万里的诗,因为他具有苏东坡的格局,又比苏东坡更接近于人间他的诗写的就是小河、小水里边走船,岸上跑路,万山里边转圈,这是非常民间的事情,我很喜欢这东西。
最近收到一个朋友寄来林徽因哀悼徐志摩的诗《别丢掉》,蛮有意思的现代诗,但是其格局,其味道,俨然一段明代或宋代的诗P:您常说自己的生活中是有爱的,爱从何来?怎么去爱别人?许倬云:互相体念我的儿子,从小到大,我没有打过他的手心,我跟他说道理。
教育我的孙子,也是坐下来好好解释给他听,让他知道哪里错了大家和气温馨,如果有误解,说清楚,不要闷在肚子里憋着我们不争物质上面的报酬,不争金钱上面的报酬,不争虚荣,不争光彩,争的是人跟人的相互的理解、原谅和伸以援手。
我们家里,手足中我排行第七,连最小的弟弟老九,我们之间没有吵过架老九凌云是我二叔的孩子,八个月大就父母早逝,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他那种父母双亡的孤苦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他对母亲说,为什么我叫你阿姆娘(伯娘)?我要叫娘娘(母亲)。
我妈说,你不能叫我娘娘,你自己的娘娘不舍得你,你如果叫我娘娘,她丢了个孩子他说我从来没见过她,她也不在了我母亲讲,她在,她在我们心里,她也在你的深处的心里最后,父母归葬无锡时,老九的名字也在墓碑上,和我们排在一起。
你想,我们的家庭,是用这种方式建立的关系我们在台湾住宅的门牌,早就换了但我们兄弟姐妹孙子孙女,永远记得永康街17巷26号是「永康家园」,有100多个子孙的一个大圈,大多数小孩子没见过老婆婆,但他们知道,公公婆婆是什么样子,怎么样待人的。
我们最大的惩罚是,不乖的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你羞见你的父母,你怎么有面子去见公公婆婆。这句话是约束他们最大的力量。
许倬云的父亲(前排右)和母亲(前排中)P:过去的三年,很多人经历了焦虑、恐慌,很多人丢失了正常生活的心态项飙教授和您的对谈中,也谈到,在大变局下要把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是需要精神资源的从我们的文化中,我们可以获取什么精神资源,来帮助我们重建正常的生活秩序?。
许倬云:我是伤残,父母对我的关怀不仅是爱,还有一份对伤残的同情他们希望多给我一点补偿,因为我需要更多的照顾,需要安全上面更多的考虑他们也希望从心情上面让我多点安慰,使得我可以不沮丧,不难过因为一个小孩子看见别的小孩子蹦蹦跳跳,而自己不能动,心里是不舒服的。
抗战胜利第二年,我们回到家乡去上坟从抗战前一年到抗战后一年,10年没有扫墓有一条木船从乡下过来接我们这条木船主人的家庭,与我们家里大概有100年左右的渊源了他们住在我们的祖坟邻近,这个船户也是农家到了时候,他就会过来接我们,花一天工夫,摇到祖坟上祭扫,然后送我们回来。
百年左右,经过多少次改朝换代,多少次战争无锡曾经被太平军「屠城」,但每一家在城里的人与乡下之间,都有这种密切交往、延续百年的关系不仅是扫坟,到了年底,他们会来送粮食、果菜,同时帮我们清扫烟囱、掏井,在家里蒸年糕。
这两种家族可以如此交往百年之久,是亲情,是多少年继承下来的互相交往、互相信任、互相依靠没有谁高,没有谁低父亲与船夫聊天,谈论抗战以来的变化,这一路说了七、八十家的事情这些家族之间,有不同的来往,不同的命运,百年来彼此休戚相关。
你拿到今天的社会来看,这么大的网络,可以涵盖上百年间,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关系,不同的亲属,不同的朋友当年的中国不是个人主义社会,是一连串套套相连、圈圈相关,像水纹一样扩大到全中国,再扩大到全世界的网络结构。
过去的社会,人与人的情感寄托,像打乒乓球一样有来有往,你得到人群里的关心,要付出你该尽的义务这是过去社会与今天的不同,也因此人际关系也不一样实际上,我母亲带在身边的孩子,包括我二叔家的两位遗孤,堂姐许有苓、堂弟许凌云。
因为我二叔二婶在1932年一次大瘟疫中去世,我们折损的亲戚朋友不亚于十位,其中包括我大哥许泰云,那种灾害把大家连接起来,互相安慰,彼此支持这种情况你想想看,在个人化的社会是办不到的但如果没有这种互相的支持、援助,我二叔家就断了,我姑妈家就破了。
P:您思念家乡无锡,思念的是不是这种人际网络?许倬云:在船上,我听父亲和摇船的人聊天,我们叫他「阿叔」,他叫我爸爸「大先生」他就问我们抗战时期怎么过日子,我们形容给他听他说你们比我还苦,日本人够欺负我们的。
家常谈话中,他就把10年无锡发生的事情,扼要地告诉我们在他的心目当中,我们的关系网真是很宽,士绅阶级作为无锡核心的关系网,设立了养老院、孤儿院、寡妇堂、「就业所」这么一个超越私人关系的城市共同体,身处其中的个体不能置身事外。
你要尽力帮助有需要的人,你没有钱,就在劳力上帮助他;你劳力、钱都不够,在感情上可以帮助他,这是支撑住当时四万万同胞的力量进入大河以前,我们江南有无数的小河我们到山上去扫墓,不用经过大运河,小河转小河,一路转下去就能到达。
去的时候,早晨看见农田旁边,农人拉着牛在田里做工,三五妇女在河边一起洗衣服,一起聊天有的人背着娃娃,娃娃睡在小篮子里边老先生在扫地,老太太在赶鸡赶鸭,配合得恰到分寸回城的时候,差不多黄昏了同样的路,柳树下面,一个小春台——春台就是矮脚的小桌子,这一家老先生、老太太、儿子、媳妇、娃娃、狗都围着,喂小孩子的喂小孩,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小狗跑来跑去,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每一个细节,我脑子里面都记得我送你太湖日暮的照片,是因为我思念家乡。山河寄托的是人情。
P:中国式的人际关系常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非西方式的——你是你,我是我当下的年轻人正在经历着中西文化的冲撞,社会变得更加原子化,孤独感更强,但我们又向往那种边界清晰的关系我们如何面对这种文化的冲突呢?。
许倬云:非常不幸,美国的自由主义、个人主义被误解了个人是众人之中的一个,众人都完了的时候,你个人就站得住吗?你能独自避免灾难吗?我在孙子的教育上,我努力让他理解,「个人主义」不是对错的问题,个人自尊要有,个人自守要有,但不是说,「我就是一切」。
我在世界上与许多人交往,我欠了无数的债今天的个人主义,没有婚姻,没有子女,观念中也没有父母,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叫人悲哀的地方小秩序剩下到两个人,两个人是不稳定的,因为两个人随时有权走开我们不同的文化都有不同的过去,但是今天的世界交往这么密切。
地球只有一个,未来只有一个怎么让不同的过去,互相相看,让大家共享一个共同的、复杂的、多样的过去,在里边精炼出一些未来?我不能说中国是唯一最好的传统,但中国的传统休戚相关、安危共享,人得到一分,就得回报一分关怀。
一切过去百年来假定的一些想法,我们要有勇气检讨,有勇气修改,有勇气承先启后——哪一些好的部分要扩大,哪一些要贯彻这个就是教育的问题,历史教育只是一环,社会责任的教育也是一环爱的问题更要紧,不能拿金钱、一栋房子、一百万礼金,作为结婚的理由。
要两情相爱,苦难共当才是婚姻,才是爱情啊!中国的情是双边的亲子之间,小的时候,我们哇一声哭,被父母劳心劳力抚养成人;到他们老了,要想到,他们在当年照顾我,今天我要照顾他们但今天的社会已不复如旧,人际关系只是「单轨」,没有「回程车」,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怎么样处理人间的离散——不是人的独立,是人的散漫孤立我不愿意推辞任何发言的机会,因为我觉得我有义务,让大家看见危机家庭的破除,情感的分离,是大危机这不是解放,不是尊严,不是独立没有人是独立的,人都活在众人之间。
我非常希望,大家能听一个垂死之人留下的话我很诚恳地讲,我的想法最简单,大家组成一个个万家人口以内的社区,大家都认识,大家互助合作以小区为基础,大家互相贡献,互相帮忙,牵牵扯扯「劳力不足,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礼记·大道之行也》)(译:对于财货,人们憎恨把它扔在地上的行为,却不一定要自己私藏;人们都愿意为公众之事竭尽全力,而不一定为自己谋私利)P:您常说,不安是生命的常态,也是历史的常态2022年在您的生命中,是平常的一年,还是特殊的一年呢?。
许倬云:2022对我而言,心里会沉重一点2月份的时候,我的瘫痪的程度有相当大的恶化,今天我的身体情况比较稳定,但暗中的恶化一直在进行,我自己知道开心的事情是,我的瘫痪,从忽然变坏,到慢慢稳定,我的情绪平复多了。
悲痛的是,这一年内,我的老朋友、老同学,一个一个纷纷离去,差不多每一个月,我会听见一个人走了,甚至更密集P:现在听到这种生死的消息,您是什么样的心境?许倬云:很矛盾一方面我愿意早点走,我不必再负担感情上的担子;另外一方面,我不愿离开(妻子)曼丽,儿子、孙子。
他们有自己的天下,他们自己长程的人生,我没法长陪但是夫妻两个是连翅膀的,并肩的,我走了曼丽会怎么样?这就是我最矛盾之处在世一天,我愿意尽我之能,旷野呼唤,替中国人呼唤唤醒许多的梦,唤醒许多的错只恨,螳臂当车,挡不住;精卫填海,填不满。
2023年初,许倬云和妻子孙曼丽P:您说的「往里走,安顿自己」,启发了很多人但这句话偶尔会被理解成回避现实,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往里走和往外走冲突吗?安顿自己之余,如何寻求行动、寻求改变?许倬云:不冲突,「往里走」是陶冶你自己,锻炼你自己,你才能够站得住,不随波逐流。
「安顿自己」是找个「定心石」,提高自己的心灵纯洁的度,提高你自己的稳定性,不要受物欲的引诱,不要受虚荣的引诱;不要生无谓的气,不要生仇恨嫉妒之心打击来了,「往里走」能使我更坚强当然,我们也要有外在的行动——当你周围的森林起火的时候,你有责任灭掉它。
我常常讲鹦鹉救火的故事,「昔有鹦鹉飞集陀山,乃山中大火,鹦鹉遥见,入水濡羽,飞而洒之天神言:尔虽有志意,何足云哉?对曰:常侨居是山,不忍见耳!」(刘义庆《宣验记》)只因为我曾经在树林里住过,不忍看见它毁灭,尽一己之力。
我如今老迈,还给你啰里啰嗦,也是尽一己之力P:2022年这一年,您的讲话非常频繁为什么想要对年轻人讲话?许倬云:在这一年,忽然我发现,我在过去两年在高山书院、混沌学园以及其他地方的讲话,得到相当好的回馈,今年就多了许多讲话的机会。
我有这难得的机会,提醒大家,眼前的中国,真是父亲、祖父到当下三代人造就的成绩,经济上来了,脱贫脱掉了但是面临新的情况——人的意气涣散了,很多人唯钱是问;又有一些人,看穿了财富,什么都不要,心理上逃遁、逃避,也就是所谓「躺平」。
过去一年,我也经常提醒大家要「往里走」我盼望大家不要误以为「往里走」就是「逃避」,「往里走」是努力充实自己,拿自己的身体能用的部分、心智能用的部分,都动员出来,以备度过将来更深的难关那更深的难关,有多远呢?不知道。
这几年瘟疫的流行是困扰我们,但这种困扰会过去的最长的瘟疫,在人类历史上也就不过三五年,我们都会找到治疗的办法我是学历史的,尤其是「大历史」「大历史」不是解决个人问题,也不是解决一时的趋势问题,是解决长程的变化问题。
我对时代性的转变,有特殊的敏感同行里愿意或者能与大众讲话的人实在不多,所以我愿意承认这个责任我想我的听众、读者们,会懂得我心里的苦我更希望诸位得到我的讯息,「往里走」,先让自己坚强,能挡得住风雨1957年前往美国读博士,我经历过58天航海,从台湾到美国的东岸,什么风浪我都见过。
海水如一堵大墙,从天边扑过来你想象一下,大城墙的下面,一个脚踏车那么大的东西要与城墙对撞,是什么味道?我看过海水最安静无波的时候,像一匹绸缎——「糟糕了,马上大浪要出来」,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安静所以一看到缎子般的海面出现,水手、船长全部动员,准备处理眼面前的危机。
在那次航程里我学到,太平无事时,可能就是危机出现的时候;危机到来时,要冷静对付如果船长乱了,全船乱我们要为世界性的「大海啸」做准备,「大海啸」以后,世界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P:您对当下的世界忧心忡忡在您看来,未来十年,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您对未来有着什么样的判断或期许?。
许倬云:我希望「大海啸」不是核战争如果是核战争,我们大家都拜拜,一起化作灰尘,回到宇宙里面尤其我不希望中国首当其冲中国大陆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从幼儿成长为青年的地方,台湾是我成长的地方,也是我开始进入社会的地方。
美国是我发展事业的地方我视中国为世界不可糟蹋,也无法割舍的一片天地中国安顿好了,可以稳定世界;中国做不好,世界先垮了1/4的话,全世界一起完了十年之内,如果世界局面败坏到一个地步,开始恢复、振兴了,那就谢天谢地。
如果未来十年都是败的过程,人类很可能万劫不复年轻朋友们,心里的良心,是天下最宝贵的东西,由你的良心唤起别人的良心许多良心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四分之一人口,撑得起半个天不但为我们自己,为我们全体人类勤劳,诚实,人跟人相爱,人跟人互助,开个新天地。
我的不幸(残疾),变成我的幸运,因为我能专心念书上帝给我这么些东西,我要用完它——为中国,为世界,为人类,我一条命没关系92岁的人给你们鞠躬了,请你们相信我的话是诚恳的,是打心底里面说出来的话救自己就是救国家,就是救世界。
我也盼望国内拥有资源和力量的人,听了我这些话之后,将自己获得的利益放在一边,做这「火车头」,拉中国,拉世界我托你们了
(感谢冯俊文先生提供的采访协助)举报/反馈